第七折(第二十五场) 祈愿
第二天早上,睡梦中的秀儿‘迷’‘迷’糊糊地听到了敲窗子的声音,她立即睁开眼睛问:“谁?”
“我啦,快起来,我给你看戏稿。”
“十一?”秀儿翻身坐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才刚天亮啊,外面静悄悄的,戏班的人好像都还没起来。
但人既然来了,她只得穿上衣服说:“等一等,我就来了。你昨天那么晚才睡,怎么这会儿就起来了?多睡会儿嘛。”
打开‘门’,十一笑容满面地告诉她:“我还没睡呢,刚刚把戏稿写好,先送过来给你过目,然后我再去睡。”
“你还没睡?天那,都天亮了,你又熬通宵哦。”秀儿埋怨着。
“昨晚熬的那个通宵可真值得,你看,我已经把《望江亭》写好了。”十一的语气颇为得意,眼里也尽是欣喜。
秀儿接过他手里的稿纸翻了翻,当翻到最后一页,看到结尾的那首诗时,惊得张大了嘴巴:“天那,你一夜写完一本戏,太厉害了。”
“喂,也别太夸张了,这戏以前就写了半本,我昨夜只写了半本。”
秀儿抬头用钦佩的目光看着他:“那也不简单了啊,你听谁一夜能写半本的?即使是有名的才子,一般一本戏也要写几个月,有的十年还写不完一本呢。”十一笑道:“十年写不出一本戏的,那是人家本就没认真写,就是玩玩‘性’质的。电 脑 站//.16 想起来就写两个字,想不起来就束之高阁。”
“你也是好玩啊,你不过是出于爱好写一写,又没指着这个挣钱。”
这明明是夸奖,可是十一却不乐意了:“我不是好玩,我可都是很认真写的。”
“好好好。你认真。现在,戏也写好了,就留在这里让我慢慢看吧,你该回去睡觉了。要是你爹今天到,看到你这个样子,而熬成这样是为了给我写戏,我以后还怎么见他老人家啊。”
到这个时候。十一也觉得很累了,写的时候因为心情‘激’动,‘精’神亢奋,一点困意也没有。现在戏稿‘交’到秀儿手里,他才发现自己真的困极了。眼睛胀痛,头也有点昏沉。
“你是不是很不舒服?”秀儿看着他的样子,有点担忧地问。
“嗯,头昏。”
“那快回去睡吧。”
正打算送他出‘门’,却见大少爷一面嚷着“不行了。头好昏”,一面往里屋走。在秀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爬到她‘床’上重重地倒下了。
“十一?”秀儿喊了几声。对方没有回应,她只得闭了嘴。在人家辛辛苦苦为你熬通宵写戏之后立刻赶人,未免有点不近人情。
不好意思开口赶人,可就这样让他留下,让别人看见了算什么呢?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地‘床’上睡觉----虽然只是一个人睡,那‘女’人并没有作陪----传出去,.
叹了一口气,秀儿认命地走到‘床’边。俯身给他盖上薄被,见他眼皮动了一下,轻轻问:“头昏得厉害吗?要不要请大夫看看?”
“不用了,睡一觉就好了。”
“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知道了。”
“呃。十一啊,我这里。白天经常有客人来的。”
“都是男客人吧?”‘床’上的人声音里已经透着浓重的睡意。
“基本上都是。”
“既然是男客人,应该是你师傅接待了,难道还跑到你的闺房里来?”
“那自然不会,但他们会到外面那间房里坐坐。”
“你这儿本来就是套间,外面是个小会客室,里面是卧室。如果等会有客人来,你把里屋的房‘门’关上就好了。”
“可以是可以,就怕万一……”戏班里的姐妹要进来玩,或者更要命是,帖木儿居然跑来了,那她跟十一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还在琢磨着要怎么说才能让十一回他屋里去睡,又不会太得罪他让他下不了台,耳朵里已经传来了轻轻地鼾声。
她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再给他把被子拉好,然后关上‘门’走了出去。
一室寂静,‘床’上的人翻了一个身,将脸深埋进绣着荷‘花’莲叶的枕头里,呼吸了一口好闻的气息,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慢慢地,他进入了深睡状态。
吊完嗓子,秀儿回屋拿出那本刚写好的《望江亭》,走到院子里的石磨上坐下,一行一行地读了起来。
“秀儿,你在看什么?”
秀儿抬头,见秦‘玉’楼从他屋里走出来,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戏稿说:“师傅,十一昨夜赶通宵把《望江亭》写完了。”
“啊!这么快?虽然他素来是快手,我也没想到能快到这种程度。我以为至少要再等十来天的。昨天谢‘吟’月派人来商量日期,我还打算跟你说推到下
秀儿把戏稿递给秦‘玉’楼说:“现在戏写出来了,不用推那么久了。我们抓紧排戏,争取这个月把擂台赛唱完。下月先在杭州唱几天,然后,就去扬州、苏州转一转,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多跑几个地方。”被扬州周碧海骗去地钱是要回来了,可是答应张富贵帮他找‘女’儿的事还没着落呢。此外,还有俏枝儿那段公案。俏枝儿是害过她,可也算手下留情,并没有要置她于死地。俏枝儿失踪后,秦‘玉’楼也好,戏班的师兄师姐也好,也许是照顾到她地情绪吧,没人在她面前提过这个人,好像戏班从来没有一个叫俏枝儿的。可是她知道,他们其实心里都惦念着,包括她自己也是。
他们一起从大都过来,一路辛苦奔‘波’,来的时候多少人,回去的时候也应该是多少人,不能把一个人生死不明地扔在异地他乡。
秀儿试探着问:“师傅,后来你们有枝儿师姐的消息吗?”
“没有。”
“那我们以后多跑几个地方,多打听打听。”
秦‘玉’楼从戏稿中抬起头:“你,不怪她?”
“怪,怎么会不怪,她差点害得我在杭州‘混’不下去。可是,就像她那么恨我也没想要我死一样,我也不想她下落不明。就算她嫁了人,起码也要让我们知道,这样我们才能安心回大都去,不然心里总有遗憾,总有牵挂。”
“嗯,其实为师一直都在外面偷偷打听的。”
“没必要偷偷,我们以后公开打听。我们每到一处,就在那里贴寻人启事,说我们都很惦念她,如果她在外面过得不好就回来;过得好,请报个平安。”
秦‘玉’楼点头道:“这是个办法,我叫黄‘花’去‘弄’。”
“不只她,连张娇娇也一起写上吧,就说她父亲倚‘门’悬望,母亲病倒在‘床’。”
“好的。”
秀儿仰首望天,明天就是中秋节了,但愿那些分离的人都能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