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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卷珠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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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折(第十六场) 路遇

书籍名:《美人卷珠帘》    作者:蓝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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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掌院老真人,和乌恩其一起替帖木儿收拾好房间,铺好‘床’,秀儿就说:“我该告辞了,后天晚上就要演出,这两天得抓紧排练。自通州来后,一直忙着一些杂事,好些天没认真练过了。”

        “嗯,我送你回去。”帖木儿道。

        “别!”秀儿笑了起来:“我本来就是送你过来的,现在你又送我回去,那我等会儿是不是又得送你来?那我们送到天黑也送不完了。”

        帖木儿也笑了,但还是坚持说:“我就送你过湖,等到了湖对岸,你上岸,我就不上去了,让桑哈找个车送你回林宅。”

        “好吧。”

        从葛仙居出来,看抱朴道院满目疮痍,一片焦黑,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空气中依然隐隐泛着烟火气和焦糊味,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如此。

        当年帖木儿的师傅特意带他到这里来修道,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让一个才十几岁的孩子每天面对自己父亲犯下的滔天罪行,会不会有点残忍?当时院中的其他师兄弟,有没有仇恨他,歧视他,甚至拿这件事来侮辱他?

        忽然很心痛,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帖木儿,这道院的人,知不知道你父亲是谁?”

        “不知道,连老真人都不知道,师傅为了保护我,谁都没告诉。”

        秀儿小小地松了一口气,这样还好点,至少不用在面对父辈的罪恶时,还要去面对周围伙伴的仇视。

        “可是”,她还是不解。“你师傅为什么要到你到这儿来呢?让你每天对着道院的遗迹忏悔?这样更有利于你的修行吗?”

        帖木儿点头道:“也许有这层意思在里面吧,师傅也说过,作为一个普通人。要勇于面对自己地错误,要坚定地挑起自己的责任;作为修道之人。则要努力忘掉这些,要超越这一切。所以师傅把我带到这里来,让我天天看,天天想。”

        “真是难为你了!”秀儿叹息,那时候。他才十五岁,还只是一个从未离开过家的男孩。

        帖木儿回忆道:“一开始,我每天躲在房里,根本不敢出‘门’,很害怕看到这凄惨地景象,觉得父亲犯下的罪,无论怎么忏悔都不可能弥补,只有我也随那些冤死地人一起死了,让父亲老年丧子。才能还这世间一点点公平。最萎靡最难过的那段日子,我瘦得皮包骨,是师傅每天不停地在我耳边念着各种经文。陪着我一起打坐修炼。直到半年多后,我才敢出‘门’。才敢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一切。最后半年。我每天晚上都坐在葛仙翁坐过的初阳台上为冤死之人念经超度。…ap.16  一年后,有一天夜里我梦见他们来向我告别。说他们因为是枉死,一直不得转生,因为我的超度,现在都托生到了好去处,叫我放心。醒来后,我放声痛哭,以后我地心情平静了,师傅也觉得我们在这里的任务完成了,这才带我去了外地。”

        “天那,你师傅真是……让你一个孩子每天晚上坐在火焚过的道院里为孤魂野鬼超度,你就不怕那些鬼报复,来把你捉去?”

        虽然秀儿一向不怎么信这些东西,平生也没见到过一只鬼,但想像那情景,也觉得很可怕!深更半夜,湖风呼啸,火焚过的道院中,也许还有磷火幢幢,一个十几岁的男孩,背负着父辈的冤仇坐在他们中间念经祷告,要多碜人有多碜人。即使只是想像,也让她打了一个寒颤,手臂上冒出了‘鸡’皮疙瘩。

        帖木儿见她一脸惊恐,忙安慰道:“别怕,除了那次的梦,我从未看见过鬼。初阳台本就是葛仙翁运气练功的地方,是有仙气的,鬼神本就难近,而且我每次打坐前,师傅还会为我运功加持。”

        “如何加持?”

        “就是嘴里念着咒文,手里点燃黄纸,然后沿初阳台周围划一圈,再让我坐在中间。”

        “这样鬼鬼们就不敢近你了?”

        “是地。”

        好吧,姑且信之。不过秀儿还是觉得他是师傅太狠心了一点,“他为什么不陪着你?真要念经超度,两个人不是功力更强大吗?”

        “开始他是跟我一起念的,后来,是我自己说,既然是我父亲犯下的罪,理应由我这个儿子替他赎罪,正好师傅也想出去云游访胜,就走了,几个月后才来接我一起走。”

        其时,一行人已经到了湖边。那里长年系着一条木船,本就是供道院弟子们出入地,于是桑哈和乌恩其划船,虽然很不熟练,好在西湖风平‘浪’静,也算平安到了对岸,没有被他们‘弄’翻。

        帖木儿并没有如他所说的只是看着秀儿上岸。船到对岸,他又说要亲眼看见秀儿进了‘门’才放心。

        秀儿拗不过,只好和他们一起雇了一辆车。

        车刚过钱塘‘门’,还没到风‘波’亭,就被人‘潮’堵死了,街上不知道为什么人山人海,喧嚣嘈杂,好像所有地人都跑到街上来了。

        秀儿他们地骡车忙避让到一边。帖木儿推开车‘门’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乌恩其回话道:“好像是要处斩犯人。”

        赶车人马上否定:“不是,刚才你们没注意看,城‘门’口贴着大大的告示,午时三刻处斩。”

        乌恩其问:“那怎么现在这些人还围着不走呢?”

        赶车人也答不上来了。

        桑哈已经下去打听了,不一会儿回来禀告:“不是处斩犯人,午时三刻已经斩过了,现在是那‘女’犯地婆婆来给她收尸。”

        秀儿抬头看了看日影:“也不对呀,现在差不多快到申时了,午时三刻斩的。怎么她过一两个时辰才来收尸啊,太阳这么大,都晒臭了。”

        桑哈解释道:“据说那婆婆在刑场哭晕了好几回。浑身瘫软,根本就拖不动。她媳‘妇’又死得惨。身首异处,没有人敢帮她,也没有车子敢拖她,怕晦气。她一个孤老婆婆,想把儿媳‘妇’从刑场拖回家。看到天黑了能不能拖回去。”

        秀儿难以置信地望着满街看热闹的人群:“难道这些人围在这里,就是等着看她拖死人过来?”

        “可不就是!”桑哈一面说也一面摇头。

        秀儿看着帖木儿,帖木儿则用商量的口‘吻’对骡车师傅说:“老师傅,能不能麻烦你帮她拖一下?我多给你车钱。”

        骡车师傅立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公子您开小地玩笑吧,拉了砍头的死囚,我这车以后还有哪个敢坐?这可是我养家糊口的饭碗,再多钱我也不敢拖地。”

        秀儿提议:“那我们出钱买下你这车好不好?这车你洗干净了,以后还可以用,不拖人。拖货总可以吧?我们给的钱,你再去买辆新车,你自己算算。多划算?而且帮人家地忙,也是积‘阴’德的事情。”

        骡车师傅想了想说:“新车可比我这旧车贵多了。”

        搞了半天。还是想多要钱。

        帖木儿又说:“等你送那婆婆和她媳‘妇’回家后。我们领着你去买辆新车好不好?你只管拣最贵最好的买。”

        骡车师傅总算笑了起来:“那倒不必了,我还怕误了贵客的事呢。现在最好的车大概要二百两吧,你们给我二百两银子就可以了。”

        “老伯,二百两都够你买栋房子了!”秀儿忍不住揭穿他,还真敢开口呢,当他们都是不懂行情地白痴么。

        桑哈牛眼一瞪,铁拳一扬:“跟你商量是把你当个人,你倒想趁机讹诈了。二百两,像你家那破房子够修几十间了!一口价,五十两,你干也干,不干也得干,五十两都是便宜你了,就你这破骡车,二十两绰绰有余。”

        “好好好,大爷别动气,五十两就五十两。你们给我现钱,我再帮你们找个车子回去,我赵五从不把贵客丢在街上的。”

        乌恩其迎面啐了他一口:“少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歪主意?收了我们的钱,你装腰包里,等会我们前脚刚走,你个龟儿子后脚就溜了,你还会去拖?拖***的。”又对桑哈说:“桑哈哥,好事做到底,不如辛苦你一趟,监督他把尸体给人家拉回去。你反正也是长得一副鬼见愁的模样,啥‘女’鬼来了见你都要退避三舍。”

        桑哈不满地嚷嚷着:“我长得很丑吗?男人威武壮实才得‘女’人喜欢,就你那小‘鸡’子儿一样的骨架,说话行事跟个娘们儿似的,那才叫丑,知道不?”

        就在这时,前面围观的人群躁动起来,纷纷向前涌。秀儿和帖木儿互相看一眼,大家心理都明白,是那可怜地婆婆拖着儿媳‘妇’的尸体过来了。

        乌恩其掏出一个银锞子递给赵五,他却惊慌地看着前面,手颤颤地不敢接,嘴里带着哭腔道:“我不要了,这钱我不赚了。我怕以后看到这车就怕,怕天天晚上做恶梦。”

        桑哈一把提住他的衣领:“你还说少了一样,那‘女’鬼上了你地车后就不下了,一直跟着你的车回你家,以后就天天跟着你。你到哪里她到哪里,你吃饭她在边上看着,你***她也***陪你睡觉。”

        赵五“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已经朝探头了。

        秀儿轻斥道:“桑哈,别说了,你胆大,人家胆小,人吓人是会吓死人地。”

        帖木儿让乌恩其把那五十两地银锞子塞到赵五怀里,对他说:“算了,你回去吧,这五十两就当我们买你的车了,你以后再去买辆新车拉客人吧。至于这辆,我们帮老婆婆拉回家后就连车一起送给她。她一个人来收尸,说明家里已经没别人了,一个孤老婆婆,有辆骡车在家也能起一点作用。”

        “是是,多谢公子,公子仁善,必有厚报。”

        赵五说罢,揣上银子,下车急匆匆钻进人缝就里跑了,像后面有鬼追似地。

        “孬种!”桑哈望着他的背影骂。

        “好啦,桑哈,你是练武之人,不怕这些,他一个小老百姓,哪有不怕的?他走了,就只有麻烦你跟乌恩其了。”

        “知道了,小姐,我怕什么?乌恩其刚才还说,我是鬼见愁,鬼见了我都要吓跑的,哈哈。”桑哈倒是答应得很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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