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李梦白,
他透过窗户向教室里寻觅着什么。
林夕知他在看什么,正要进教室,李梦白叫住他,微笑:“还记得我吗?”
林夕被触痛伤痕,想就是化成灰随风飘散到万里之外也认识你,虽故作平静,却口不择言:“当然。找云卿对吧?”
李梦白一笑:“是啊,帮我叫她出来吧。”
林夕答应了,但当他走进教室,不禁为难,说真的,让他去对云卿讲一个男生找他,是他绝不情愿的事情,但无奈,也只好这样了。
他走近云卿,云卿飞快地在他身上掠一眼又去用心看书。
“嗨”林夕轻唤。
云卿仿佛全然不曾听见,一动不动。“云卿”她才慢慢抬起头,眼神里有一种奇怪,同时她的语气里竟似有些慌乱:“怎么?”
林夕道:“他在外面找你。”本意是说得平淡些,但却包含了几许醋意。要不,为什么不说“李梦白”,而说“他”呢。
云卿似有些失望,起身走出。
林夕走回自己的位子,孟云飞一直看着他坐定,久久不语。
林夕没好气道:“看什么?”
“是不是‘很受伤’”“怎么会呢?”
“你掩饰不了的,瞧你那苦瓜脸,仿佛已入土几个月了。肉体虽不腐烂,精神却已腐烂完毕。”
林夕给他一拳头,一笑:“瞎说,没什么。”
孟云飞只当他给的是馒头,仍关切道:“真的没事吧,要不要我把窗户都关紧,把你的腰带也没收,省得你一会上吊跳楼。”
林夕又一笑 ,不言语了。默默地想:李梦白找云卿做什么?
林夕越坦然,孟云飞越上劲 了:“其实爱一个人要看缘份,月圆人不圆,人圆心不圆,心圆却无缘。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对吧?”
“是啊”
“不会吧,我说那么多,你却总是这两字。”
“因为你舌头比较长,嘴皮比较厚,名牌产品不怕磨损,孟小子,你的狗皮膏药贴错地方了。”
“你不恨她吗?”
“为什么要恨她?”
“因为她不爱你呀?”
“她为什么一定要爱我,说实话,我不会爱她,我爱得是另一个女孩。”
“谁?”
“伊静”
“别开玩笑,小心我和你急。”
林夕觉得没有必要再瞒他,一五一十讲给他听,苦瓜脸登时转移到孟云飞脸上。
林夕笑道:“没事吧,要不要我把墙都拆掉省得你撞壁自杀,其实爱一个人要看缘份,月圆人……”林夕勤借勤还,又把孟云飞的话原封完璧归赵。
孟云飞像只怪兽,呆呆出鬼,咬牙道:“你在欺骗伊静。”
“怎么会?我为什么要骗她?”
“那你既然不爱她,为什么又要和她在一起。”
“谁说我不爱她?”
“哼,你若爱她,就不会去爱云卿。”
林夕摇头道:“你错了,现在我心里只有伊静一个人,我会好好爱她。”
“你不爱!!”
“爱!”
“不爱!”
“爱!!”
“……”
这么争执着,孟云飞半信了,而林夕却半疑,暗暗问自己:自己爱伊静么?爱她什么。伊静是有她的可爱之处,但爱虽只一个字,但有许多曲折要走,哪有那么简单。
林夕明白校园爱情也不过如此,跨出校园门槛,也许从此是路人,因为彼此有不同的方向,除了少数痴男怨女,大多只是一种情怀寄托,也许会为它刻苦免铭心,茶不思饭不香,但绝不至于到殉情的地步,也许孟云飞之于伊静,自己之于云卿,就是如此,自己期待过拥有云卿的快乐,但不得不失去时,伊静出现了,一边是爱情一边是友情,左右为难,林夕从他的神态表情知道他放不下,但这又有什么呢?也许当彼此都老了,思及如烟往事,也许会付之一笑,也许正如李商隐诗中所言: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林夕从爱情的漩涡中,偶而会抽身出来,校园爱情也被他剥开一层层神圣的外衣,像青楼女人,扮得如何纯情,说到底却绝不圣洁。也许那根本称不上是爱情,初中时早恋,只是因为幼稚,高中的恋爱是因为一见钟情,但说穿了不过是恋慕对方的容貌,肤浅得患皮肤病,所谓的缘份,只是从对方的美丽悟得从没人肯从一名丑女身上浪费缘份两个字。而大学呢,林夕还没经历,但听说那里面的人都很寂寞,彼此在中学阶段被家长师长压抑的爱火,终于找到一个自由释放的空间,借助寂寞的力量,彼此如膝似胶起来。
林夕常想人生中真正的爱情在哪里呢?林夕自以为看得很开,但只是用在别人的身上,阐述和例证自己的观点,而自己绝不遵守,这也许正是人生的悲哀,许多快乐彼此都明了,但心中的苦痛却都不能放下,反而那些盲目快乐的人,虽活得昏噩,其实最无忧无哀无悲无痛。哲学家最痛苦就是明证。
也许就是这样,一个人想得太多,却不能承受太多会受伤,一个人预期太多,却不能获得太多会失望以至绝望。银行信用卡可以预支和透支,但快乐却不可以。但事实上大家都明白,快乐其实很简单,只要你勇于释解人生,释放自己,都明白如果一个人认为吃天鹅肉才是幸福,那他只能在痛中挣扎,如果认为喝白开水也是享受,那他就可以在快乐中起舞,但明白又怎样,纸上谈兵,都是空话。
林夕摇摇头,哑然失笑 :怎么会想这么多,还是改不了习惯,动不动就摆一下空想大家的谱,这样自嘲着,但空想没有安装刹车装置还有惯性,突然又冒 出一个想法:也许所有的拥有和失去都是一种人生经历,心灵历程都值得珍惜,因为人生的结局只是一场虚空,所以并不是快乐才可以享受。一个人应该学会在痛的失去,悲的别离,苦的想思中享受自己的人生。其实只要你学会把所有的平凡点点滴滴珍惜、珍藏,才会明白一切的平淡其实也是一场繁华,就会收获浓浓的甜蜜。也许人生真是一场春梦,但问题是你能不能全心投入,真实地细数自己追逐的脚步。
林夕忍不住把这些念头告诉孟云飞,孟云飞听得直打呵欠,摇头道:“算了吧,你,唉,没办法,恋爱中的人都喜欢胡思乱想,有情可原,如果拿我当朋友,别说这些 伤心事,不过,林小子,你要好好照顾伊静,必竟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林夕看他看开了一些,稍稍宽心:“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孟云飞:“又说这些穷酸话,其实你不用劝区什么,我始终坚信:苍天之下,没有什么不能放下,——云卿怎么办?”
林夕苦笑:“人家有男朋友的,你都看见了。”
孟云飞冷眼观场,冷语道:“如果她没有男朋友呢?你是不是又要把伊静推开?”
林夕没有听出孟云飞语气中的气愤。摇头道:“我想有没有都一样了,我已决心,要对伊静好。”
孟云飞点头道:“那上天会保佑你记性好一点,别等两天把这句话又忘到脑后勺,九天之外。”
下午是两节物理课,任教的是一个姓董的老头子,别人当面恭敬的称他董老、背地里同学们却嘻笑着叫他“老古董”,他讲课枯燥无味,用孟云飞的话说:“听他讲一节课,如同在撒哈拉沙漠走三天,饿了,一天三顿都吃蜡。”但林夕总觉得说他并不公平,至少他很有责任心,相当于两个班主任,杨新科什么都不管,而他却什么都想管,他有所有老人家的通性,喜欢说教育人,他口中的大道理早被学生抛到70年代的垃圾箱里,他还开掘出来变废为宝,当头条新闻来矩劝,但他讲课的认真态度,已是现代青年教师不愿望也不可及的事情。
看他把一道不太难的物理题讲得那么细,好像面粉机一样,看那黑板上粉字,写满了又擦,擦了又满,常常一节课要重复三四遍,以致一手飘白,白发更白。林夕不由得替他累,他太老了,有些复杂的题要想很久讲很久才可以把步骤讲清楚。
当上课铃响起的时候,林夕发现云卿还没有来,她要迟到了,当一节下课时,云卿还没有来,“一定还和李梦白在一起”,这个念头打散了林夕心理上所有秩序和防线,心乱到极点,有点坐卧不安,她在哪?在干什么?
终于耐到放学,林夕跑到校外,在大街上盲目的寻找,同时知道自己在犯傻,他们怎会傻乎乎地在大街上,一定到某个地方两情相悦去了,这个念头,困饶着林夕,让他几乎发疯。
他快步走上大坝,坝上只有一对陌生的情侣,同时向林夕摧毁来诧异的眼光,林夕明白这个地方是孤男寡女的禁区,他茫然地走下大坝,心情沮丧到极点,想这是怎么了,自己在干什么?就算找到云卿又怎样?难道要强行拉她的手让她跟自己走?
算了,别傻了,醒醒吧,但头脑里还是昏乱得一团糟“剪不断,理还乱。”
又走回教室,空荡荡的教室,连“空气们”也去吃饭了,林夕一眼看见伊静孤零零坐在那儿。
她歪头一笑,起身挥挥手,林夕走过去问道:“在学习呢?”
伊静又一笑:“一边学习一边等你,你一下课就跑出去,让人家翟烩么久。”
看她娇嗔的神态,林夕眼前幻出的却是云卿的秀丽的容颜。
林夕冲动道:“小静,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伊静抬起螓首,轻问:“不学习了吗?”
林夕一咬牙:“不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