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伊静睁大着眼睛听得很入神,但眼神中尽是迷惘,又开始她最习惯的一个动作——摇头,道:“我不懂。”
林夕看她可怜楚楚的模样,心中撩起一缕说不清的情愫。但也不免有对牛弹琴的遗憾,把伊静形容成牛大概是天底下最不恰当的比喻,她倒像只受伤的小猫,只会引出人内心深处无尽的怜爱。但林夕没有放弃,道:“听我讲一个故事好吗?”伊静像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女孩,乖乖点一下头,娇柔地“嗯”了一声。
林夕柔声道:“那你先把书扣下。”
伊静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很乖,并且说:“你也坐下吧。”
林夕这才感觉两腿已站得有点酸麻。
他要给伊静讲托尔斯泰一则很有名的人生寓言,他希望伊静可以听懂,但那谁又知道结果会怎样,也许只是希望而已,“一个人走在茫无边际的荒漠中,身上已没有一滴水,嘴唇已干裂。他内心充满着绝望,不知究竟还可以活几天。
突然间,远处追来一群饿狼,他就拼命地逃……眼看就要被追上时,他几乎已感觉狼口中呼出的热气……他蓦的发现了一口井,于是他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伊静听到此处,吁了一口气,两只小手轻轻托一下胸口,这个动作太小女人化了,林夕不禁心中一动,伊静轻声问:“井中有水,对吗?”林夕摇摇头。
“下落时,那个人突然发现井底有千百条毒蛇在仰着头,吐着血红的信子……伊静“啊”了一声,林夕想,在女生心目中,蛇也许永远比狼更可怕。那个人百忙中,乱抓。竟一手抓住一截井壁上横出的藤木。……那个人不敢爬上去……他的手渐渐发软……但他还是坚持着,但这时竟有几只老鼠从洞中钻出,并开始啃那根腾木……那个人心知要不了多久这腾木会断,他随时会被毒蛇吞食。正在这时他看见腾木的一个枝条上竟然有一颗蜜糖——小小的一粒。于是那个人开始放下一切,全心全意去舔食那粒蜜糖,去感觉那份甜意,不去想还能不能活到下一个呼吸。”
林夕忽然止了。伊静也不再说话。
他们就那么相互凝视着。
良久良久。
伊静轻声道:“那我生命中的蜜糖是什么呢?”
林夕柔声道:“其实不必执着它一定是什么。说到底一切只是过眼云烟,谁也留不住。让我说,让所有关心自己的人都开心就是一种最大的幸福……人不可能不留下遗憾,但重要的在于曾执着的追逐过,珍惜过……
伊静又沉默了,她似乎在很用心地去想。林夕忍不住心疼:“别想了,唉,也许你不懂。伊静猛然抬起头道:“不,我懂。真的懂。”林夕感觉今天已讲得太多,有必要轻松一下,心中想着怎样才能让伊静笑出来,开心一下。
林夕指一下空中飞舞的小虫,问道:“咦,那是什么?”
伊静先看一下,道:“苍蝇”再看一下林夕,似乎奇怪这个人莫非连苍蝇也不认识。
林夕见引出了话题,继续道:“这两天苍蝇明显少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天气凉了吧 ?”
“才不是呢。是因为永昌路那边新开了一家饭店,苍蝇都跑到那开奥运会去了。”
伊静甜甜一笑:“你尽胡说。”
“才不胡说。如果你到街上问:新开那家饭店怎么走?就会有人告诉你:跟着那群苍蝇走吧,它们一定会带你去的。”
“真的,不骗你。我的一个朋友正好在那家饭店干活(做服务员),我那个朋友说话很风趣。
譬如有人问:谁能告诉谁在吝啬鬼家吃过饭,他想了半天告诉你:“我想只有苍蝇。”
有人抱怨着:“椅子怎么这么脏?”
他会说:“哎呀?实在对不起,这家饭店新开张,还没顾客坐过。”
有人抢怨:“怎么餐巾这么脏?”
他会说:“真对不起 ,我一不小心把它叠反了。”
如果有顾客风趣地说:“侍者,帮我把饭碗里这块石头搬出去?”
他也会说:“这么大一块,我恐怕一个人搬不动,如果你不忙着盖房子,先别用它了。”
如果顾客在菜汤里看见一只活苍蝇喊:“苍蝇。”
他会回道:“这不可能。实话说吧,给你端上来之前我已经把苍蝇全捡出来了。”
顾客会怒指着挣扎在菜汤里的苍蝇:“那,这个东西在我菜汤里干什么?”
他会低下头,端祥半天,然后说:“先生,它在仰泳。”
简直形成规律了,林夕说一句,伊静笑一下。林夕知道讲笑话,自己绝不可先笑,所以一直保持严肃。他继续认真地说着。“其实如果在汤里或啤酒里发现苍蝇,各国人态度也不同。”
英国人会用绅士风度吩咐侍者:“请换一杯啤酒。”
法国人会把杯中物倾倒一空。
西班牙人不去喝它,只是留下钞票,不声不响地离开餐厅。
曰本人令侍者去叫餐厅经理来训斥一顿:“你们就这样做生意吗?”
中国人只把意见写进意见簿里。
沙特阿拉伯人则会把侍者叫来,把啤酒递给他,然后说:“我请你喝……”
美国人会说:“以后请把啤酒和苍蝇分开放,让喜欢苍蝇的客人自己混合,你看如何?……”
林夕相信伊静十几年来都没有现在一次笑得这么多,笑得这么开心。这一下子更止都止不住,只到她笑得一点也不淑女时,林夕终于有一丝欣慰想:这小女孩终于肯开怀一笑了。
这时林夕看见伊静一缕秀发从上边散乱下来,随着伊静银铃般的笑颤着,林夕伸出手,想替她理上去,伸了一半,又顿住,只说:“你的头发”。
伊静的粉庞儿不知怎的晕红,动人地理一下,林夕突然间变得很尴尬。
伊静问道:“你说一个人突然不快乐了怎么办?”
林夕想一下,说道:“那你就试着唱好一首歌,当你突然不开心时,就用心去唱它,唱着唱着你就……”
伊雪亭打断了他的话:“小夕,小静出来吃饭吧。”
伊静答应着起身。在伊静熄灭台灯之前林夕看见伊静的床上折叠得很整齐。粉色的被罩,粉色的床单。林夕喜欢粉色。
饭桌上,伊雪亭已摆好四个菜,照例说太寒酸,将就着点,林夕也照例说太丰盛了,怕三个人吃不了那么多。林夕这一句是发自肺腑,林家还不到四菜一汤的小康水平,他感觉此时就像家里人过年过节一样。
伊静迅速盛好饭递给林夕,不递她父亲,竟先递给林夕,林夕一时间受宠若惊叠口道:“谢谢。”
伊雪亭已觉察伊静的变化惊诧道:“你们说了什么?”
伊静争着说:“他给我讲了一个蜜糖的故事”
“什么蜜糖?”
伊静欢快起来像只可爱的小鸟,叽叽喳喳,她给父亲讲着。林夕听来,她讲起来有缺漏的地方,但她那清脆的声音讲出来,另有一番动人滋味。
她讲完了,伊雪亭点头微笑:“好故事,还说了什么?”
伊静笑道:“他还说您做的饭菜里有苍蝇。”
伊雪亭一怔。林夕涨红了脸:“我只是在说笑话。”伊静又给父亲讲着。一边讲一边笑,林夕想她真像极了小女孩儿。
伊雪亭一边听一边点头:“只要开心就好,开心就好。——只是别让蜜糖招来苍蝇就行。”一边向林夕投来感激的目光,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伊雪亭打开酒瓶,要给自己倒酒。伊静素手一下子攥住瓶口,嘟起嘴:“爸,你又喝酒,不许你喝。”
伊雪亭爱怜地看着小女儿,求饶道:“好,好,好,不喝,不喝。”
“这才乖吗!”伊静天真地说。
伊雪亭与林夕相视一笑。
伊雪亭摇头感慨:“唉,十二年了——”林夕想他一定想起了亡故的妻子:“——好了。今天开心不说这些。来,小夕,吃菜。”
……
林夕步出伊家大门。外面已是彻彻底底地夜。伊雪亭在饭桌又说了好多,但印象里只留了一个伊静的甜笑。想起和伊静说得那些话,不禁暗暗好笑,心想一个人劝别人时总有那么多大道理。笑着笑着,林夕忽然想:“自己生命中的蜜糖又是什么?”是云卿吗?也许是吧。因为云卿的一个眼神,一抹微笑都会被林夕视为经典珍藏了起来。
第6章
千古慧剑结沉锈 水晶稚恋总相同
你不得不信,我们是在迈向二十一世纪,但我们在不知不觉走“复古”的路子。诚然,我们的科技在一曰千里的发展。以至现代人不敢一觉睡过头,怕醒来时也像古人遇仙,看一盘棋,人世已过几十年,一夜之间可以高楼林立,且都是仿古式建筑,真怀疑错进了时空遂道,一不小心到了隋唐时代,在那时如果是露宿街头,怕连家也不知何处。其实每当我们睡熟梦香,世界也在翻天覆地地变化,只是我们的眼光习惯于目光所视的范围而已。早先人们说“曰新月异”现在已是“分新秒异”。但科技发展了,坏处也随之而来。美国汽车销量全球第一,车祸人亡事件也高居榜首。至于核的秘密而又心照不宣的发展,更是令地球本身也不敢睡得安宁,怕沉睡中会在宇宙空间里消失。
社会在发展,人心也在没有方向的疯狂发展,不知90年代的解剖专家能不能看到人心上新生的枝枝叉叉。社会整体上呈欣欣向荣之态,但各个角落却开始急剧溃烂。大的方面说是政治腐败。林夕想不清楚古时讲的贪官污吏,官场黑暗与现代讲的腐败又有多大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