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出鱼指将冻结室内的鱼通过人力和滑车反向先搬到下甲板,再从下甲板搬到更深的“大仓”。大仓是船上的最大冷藏室,温度比冻结室略高。打个比方说,冻结室像是家庭中使用的冰箱的冷冻室,大仓则相当于冷藏室。
……
林乐达和杰里不停的搬着鱼,也不停的流着汗。因为从渔工们放鱼的地方到指定叠鱼的地方有一段距离,而且一个鱼箱又有二三十斤重,所以叠鱼确实是个体力活,也难道向增寿这个老船员说是个没人爱干的活了。不像排鱼,只要能忍受一直弯着腰子蹲着,其实是不要怎么消耗体力的。排鱼的主要要求是整齐和速度。
下甲板的高度很低,不到一米八,身高一米八三的林乐达一晚上就撞了四五次之多,实在是不习惯,头皮都撞破了。看来高也不完全是好事。
林乐达搬鱼时只见大副从背后一脚把印尼人路迪踢进了鱼堆,“干妳娘!我早说过多少遍了,排鱼不许坐在鱼箱上,只能蹲着!你是猪啊!还敢坐。”
又一手拿起个铁箱向另一个印尼人卡林砸去,正中额头,“干妳娘!排鱼排这么慢,干妳娘!你是猪啊!你还是跑过半年的老船员!”
“大家都快点!”又是抓起两条鱿鱼,一人一条甩在了捡鱼的越南人黎德山和杨文效的脸上。杨文效才只有十八、九岁,还是个孩子,屈辱的泪水瞬间流了出来。大副叫嚷着:“捡鱼也快点!不要搞错了!我的眼睛是很利害的,只要你们乱捡,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排完了300多箱后是冻鱼,杨文效也是机舱的人,想要先去换冻鞋,被大副叫住了,“干妳娘!你去干嘛?不要去换了,这样快点。”
林乐达也跟着进了冻结室,这里真是够冷的,一进去耳朵就受不了。300多箱鱼,冻了快一个小时,林乐达就在冰箱的冻结室里呆了近一个小时,不停的流着鼻涕。冻结室的地上铺着一层冰,很光滑,林乐达中间还因为穿雨鞋而摔了两跤。
终于冻完了鱼又上了甲板上看锁镣,下班还早,要到太阳出来之后的7点,可上班时间却是下午的3点,中间的时间是连续无休的16个小时。看锁镣是必须站着的,如果想挨打也可以选择坐下。林乐达一直都不知道还要连续工作16个小时,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以前在陆地的时候,当听到有的工厂要上班带加班到12个小时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了。中介公司的吴丽娇没有说,她只说忙的时候会连续工作三天三夜,林乐达却没有想到正常的工作时间就是连续无休的16个小时。这个时空不像是21世纪,而是19世纪马克思还健在的那个时代的欧洲的血汗工厂。
快天亮了,林乐达连续站了十多个小时的双脚已经疲累不堪,他以前从来没有站过这么长的时间。忽然想起家里来,想起了他自己的女朋友,于是又作了一首词:蝶恋花·忆伊人
碧波连天望无边
海角黄昏
倾洒相思雨
凉风扑面着可恼
浪涛卷起跃孤鱼
转眼复晴又如何
天涯相隔
寂寞了无绪
再忆巫山已是梦
无限离愁向谁语
第九章 脱了一层皮
2月8日,工作铃响了,林乐达、黄家文等匆匆起来吃饭。两人由于长时间工作的关系,饭量都增加了不少。
和跑水路时吃饭不同,不再安排大陆船员有单独的餐桌,而是打散了国籍。这样就要求吃饭有速度了,不然不要说汤喝不到,就是菜、饭都会吃不饱。厨师阿海按照船长的旨意,不让渔工们吃得太饱,因为那样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工作。
最会抢菜的人是菲律宾人杰里,一般会抢先一步把好菜先夹到他自己的碗里。其他有的渔工也向杰里学习,疯狂的抢菜。其实这也是不得已的,如果每个人都能吃到饱,没有人愿意抢。抢,是因为有抢的必要性。饿着肚子和失去风度比起来,孰轻孰重?这个根本就不需要选择,因为,在这艘船上,渔工连基本的人格都没有。
下午3点工作铃响了之后,立即是吃饭,包括穿工作服在内限定20分钟。晚上12点时吃点心。凌晨7点下班后吃第二顿饭,也是最后一餐。
12点吃点心有可能是2个粽子或者是3个包子、3个馒头、面条等。数量是限定了的,绝对不允许多吃。第一顿饭到12点吃点心,中间有8个多小时,却只能吃到2个粽子,然后又要经过7个小时下班,即使不计算其间的体力劳动,也是绝对让很多人会吃不饱。吃完最后的一顿后,在疲劳状态下,只能是洗完就睡,没有人会关心刚吃完饭会对身体不好的这个问题。因为,能吃饱饭就不错了,渔工还能奢求其它吗?
……
这天,林乐达吃饭速度慢了点,比别人晚了几分钟。在经过大副身边的时候,“砰!”的一声,被大副用在船上叫“玛鲁”的铁制杠杆给狠狠的敲到前额。不一会儿,肿起老大的一个包。“干妳娘!这么慢,快点去起锚!”
發春六号使用的是液压起锚机,船上管这叫做潘那机。散锚、大绳、副绳从海里被拉上来时被潘那机卷起来,这时要有人从两边各用一根绳子拉,以控制散锚均匀的卷在潘那机上。之后是“叠散锚”,指从潘那机上把散锚再放出来,整齐的叠好,直到下次下锚。
林乐达、黄家文、韦东石三个新手跟着老船员们后面学着叠散锚,不过由于这时没指挥、没秩序,林乐达等不仅没有帮上忙,反而成了碍手碍脚的存在。印尼人加明叫道:“走开,走开!”说着粗鲁的把林乐达等三人推到了一边。
不过,在大副看来,这是三人有意又在偷懒。又从背后跑了过来,一人后脑勺挨了一拳。“干妳娘!你们三个大陆的就知道偷懒啊!”
……
又是排鱼、叠鱼的时候,杰里对林乐达说:“林,我的手扭到了,受伤了。我们换一边吧。”
“好吧。”林乐达答应了。杰里搬的是180克以下的,这种由于排的是平箱,整个铁箱都装满了鱿鱼,没有空隙,所以更重,有三十多斤。而180-200克、200-300克的只有二十多斤。
林乐达看着杰里搬着鱼箱而蹒跚的步阀,感觉他比自己更不适合做这种体力活。想着杰里今天受伤了,林乐达有点不忍心,于是搬完了自己那边后还主动帮杰里那边。杰里对林乐达说:“谢谢,林,你真是个好人!”
……
排完鱼之后又是看锁镣。处在几十盏两千、三千瓦的强光灯下,脸上的皮肤火辣辣的,林乐达用手一摸,面皮竟然掉了下来一层。林乐达看着周围的同事们,大多脸上都是黑黑的,这灯光果然比烈日更毒。而且,林乐达听人说这种氖光灯有很强的紫外线,长年累月的被照射下会大大的增加得癌症的机率。
林乐达看着自己头顶上的这顶鸭舌帽,已经戴了一个星期了,有些脏了。林乐达只有这一顶鸭舌帽,也没有可以换洗的,皮帽、毛线帽是有,不过2月还是南半球的夏天,戴了会热。跑水路的时候林乐达由于欣赏杰里所作的歌,送了一顶鸭舌帽给杰里做礼物,也没见杰里戴着。林乐达想先借回来戴一两天,等自己头上这个帽子干了之后,再还回去,反正杰里也另外还有两个鸭舌帽。林乐达找到杰里表达自己的意愿。
“林,没关系的,你不是有一顶帽子吗?”
“是有,不过不是只有一顶吗?已经脏了,只是想借一借你的而已。”
“只有一顶帽子也没有关系,洗一洗还是可以用的。”
林乐达没有再说话了,毕竟礼物送出去了就是人家的东西,人家有处置的权力。实在不行就戴毛线帽子一两天吧。
……
2月9日,“出鱼”,机舱班仍旧是在冻结室里将冷冻好的鱼通过人力和滑车,先搬到水车上,淋过水后,再到下甲板将鱼箱和冻鱼块敲分离,再将冻鱼块扔下大仓,大仓的人再将冻鱼块整齐的排列好。
其间需要一个人将鱼箱翻到水车上去,水车大约一般放置在齐胸的位置,由于要求是必须将鱼箱开口朝下,所以此人要在空中将接过来的鱼箱翻转个180度再放到水车上,需要一定的体力。出于大副的“照顾”,林乐达也做了这一项最消耗体力的工作。不过,有个人恰好打乱了大副的如意算盘,这个人是印尼人加明。加明很粗暴的推开了林乐达,把这一工作抢了过来。刚开始林乐达很不理解,后来问过了向增寿才知道,一定这个一直生活在热度区域的印尼人很不习惯冻结室里的寒冷,所以才抢这个位置,因为翻鱼箱的位置在连结冻结室和下甲板的出口处,温度相对较高。林乐达是觉得没什么,因为在哪都是工作,都是一样的。翻鱼箱是累得多,但是不是那么的寒冷。冻结室里少出很多汗,但是容易感冒。
……
看锁镣一般是一人看两台鱿鱼机。排鱼时,鱿鱼机是照常工作的,一般是新人排鱼,老船员继续看鱿鱼机,在这船上看锁镣是一项“技术活”。其实鱿鱼机除非是出故障了,否则是24小时全天无休的,晚班下班了白班再继续。
看锁镣时左右都有同事,如果一台机器锁了,旁边的人要过来帮忙。这时在林乐达一侧的是黄家文,旁边的另一侧的是尼泊尔人塔卡力,这是个22岁的小伙子,相貌颇为英俊,看起来像是白种、黄种人的混血儿,而且更偏重于黄种人的面貌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