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汉威,现在石苞已然同意作壁上观,山涛又被南匈奴部牵制、自己本身也无意介入司马氏内乱,荆北尽管羊暨自作主张有意支援雍州司马冏所部,可能会有一万左右荆北军队加入司马冏麾下,但其叔父羊祜又是迟疑不决,估计羊暨所部便是荆北出兵的极限了。大魏虽人口六倍于我国,但这样下来兵力已经所剩无几。我们大汉北伐的时机终于成熟啦!”马韫大声叫道。
“再等一等。”刘武道。
“父,父皇?”刘虎极度的惊愕,眼巴巴望着刘武,“父皇,这种千载难逢的北伐时机可一不可再,父皇,您,您如果现在坐视,丧失良机,那我大汉,我大汉……”
“朕心里有数,叫你母亲来。”刘武冷哼道。
刘虎极度的不甘,不停嘟囔着,还是马韫见机,拉出刘虎不断劝慰。过了一会儿,马韫才缓步走到刘武身边,对刘武道:“汉威,你还在犹豫什么呀?徐鸿已经将石苞劝动了,现在魏国国内四分五裂,正是我等讨伐他们的最好时机。你还在犹豫什么呢?难不成等到司马炎消灭了司马冏,国中渐渐平稳,而后我大汉再跟这样的魏决一死战?”
“朕当然知道良机不再。”刘武冷淡道。
“啊?”
“不过再此之前,有些事情朕一定要确定才行。”
……
两刻钟后。
“臣妾参见陛下。”
北宫心笑盈盈的给她的丈夫行礼,这位年近五旬但样貌看上去仍至多不过三十五六岁的倾城佳人眼中闪动着炽烈的野心与狂热的喜悦,让刘武略有些意外的是今天那个被他勾起下颌的女子也在北宫心身边。刘武挥了挥手,让女人身边的所有的宫女退下。在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之后,女人先笑嘻嘻道:“陛下好眼力,今天挑的货色不错哦?”
“你关心的只有这个么?”
这是刘武的无奈所在,假凤虚凰,宫中的小小不雅丑闻,这位帝国堂堂的贵妃更是首当其冲。几乎刘武所有过手过的美女都要先惨遭她一番调戏,甚至有拐上床的。不过看在刘虎也看在她给自己生的其他几个孩儿面上也只好忍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吧。”这位女子收敛起笑容,凝视着自己一生的伙伴,“大散关那边已经成了。”
“是吗?”
刘武按捺着内心的狂喜,勉强克制着,尽量用平淡的口吻道:“再说详细点。”
“是这样,您知道的,大散关那边被我们团团包围,我们甚至可以对整个关城彻底合围——只要无视那些穿越山岭的士卒们粮草给养的话。”
无视粮食给养,也是说说玩而已,其实不可能。
女人继续笑眯眯道:“正因为我们对大散关已经构成彻底的合围态势,所以大散关主将一直都很动摇,多次曾派遣他的子弟亲信向我们请求和睦。因此现在魏国国内动荡,我们只花了一点点时间便让他同意内通了。”
刘武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那萧关呢?”
“这个,就要看徐子迅如何劝说咯?”女人道,“但陛下,妾身以为就算没有萧关那边没有得手现在也已经是时候了。”
刘武点了点头。
两日后,成都朝议,又三日,大军誓师北上。
……
汉炎兴二十四年,魏景元二十八年,夏初,萧关。
这座依照山势险要构筑的不陷关塞,依旧沉默而坚定的守卫着大魏的西方疆土,作为整个陇山防线上最坚不可破的要冲,在近二十年前那场战役中彻底遏阻了汉庭的野心。在它庇护之下,整个关中得以免除西方的大股威胁。而此刻这座雄关之内……
“在下汉国使臣徐迅,见过校尉大人。”
王济冷冷望着那个年四十余的使者:“你可是汉庭的说客么?哼,好大胆子!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哪儿,我又是何人么?”
“您是故司空王文舒(昶)之孙,徐州刺史王玄冲(浑)之子。”那使者笑眯眯道,“河北王氏一族之人,大魏权势炫天之辈。像您这等大人物,在下以这条三寸之物劝说,实在是自不量力。”
“哼!既然知道,”王济傲然道,“那我看在你是使者的份上也网开一面,只要你回身离去,我便既往不咎。”
“可是我若是不走呢?”那人笑眯眯问。
“那就怪不得我了!”王济断喝,顾盼左右,“来人,还不把他拿下!”
就在这时那人突然连连叹息,连叹三声。
“你为何叹息?”王济感到奇怪。
“我叹息是叹我自己,不识抬举,只为了保住这满城不过三千余士卒性命便误了自己性命,实在是愚蠢之极。”
“笑话,我萧关险扼易守难攻,我帐下虽只三千人马,但任你伪汉有几万人来攻也是一样!”
“是吗?”那自称徐迅的男子哈哈一笑,“几万人,若是汉举国来袭呢?”
“除非你汉庭打算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王济道,“但若是你国这般举措便要动辄数月之久。待我萧关被你等绕道避开,我关中也早有了万全准备。”
“哈,是吗?”那人揶揄嘲讽道,“校尉大人,你难道以为汉庭除了你萧关,便再无路可走么?”
“可是要走羌胡那路?”王济知道汉庭在羌胡经营了不知道多久,沿河也修筑了大量的小型城垒作为后勤补给通道。但魏对这一路也算多有提防,加上劳师以远,羌胡北边又有态度难料的拓跋鲜卑——尽管汉庭对外夷采用威慑兼怀柔策,若是长久相处拓跋鲜卑或许对汉庭会保持相对的友善,但汉与拓跋鲜卑原本并无接壤,两大势力原本就没什么邦交。所以这一路至多也就是骚扰,不能冒险作为主攻方向。
“只要我萧关扼守提防你国乘机东侵,关中便稳如磐石。”王济傲然道。
“是吗?”那人笑嘻嘻道,“在下自认口才不及校尉,不过在下恳请校尉您登城一看。”
“什么?”
王济不解,只是当他走出城上不久,便看到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整个萧关的北边,黑压压的全是军马战士,各色军旗像云彩一般绚烂,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原本应该没有汉军出没的地方,如今,超过几百人骑在战马上喧嚣喊叫着。
“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王济惊惧的望着徐迅。
“校尉大人,事到如今小臣也不瞒您了。”那被唤作徐迅的人恬淡平静道,“南边的大散关已经归顺我国了。”
“什,什么?”王济失声惊叫。
“校尉您也是聪明人,”那人道,“大散关降了,那您这边也根本守不住了。”
萧关、大散关是为一条体系,如果一关降,那另外一关只能腹背受敌。这个谁都知道。王济狠狠的咬着嘴唇,恨不得咬出血丝来,可眼前这般险恶形势已在眼前。他只能哀嚎一声,怒喝道,“来人,将来使斩杀衅鼓。我等与汉决一死战!”
众人大吼。
那使者脸色一变,似乎也有些惊慌了,连忙大叫道:“慢着!”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王济怒喝道。
“校尉啊校尉,”那使者苦笑道,“枉我徐鸿一生精于算计,处处为求功名富贵捞尽好处,一生都未曾涉险,偏偏这次也不知道发了什么昏,哈,就这一次就要了我的性命,太可笑太可笑了!”
“汉国的布衣卿相?”王济神色一凛,上下打量那人,然后怒道,“呔,休得胡言,你说你是那人,可有什么证据。”
那使者慢慢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蜡丸,在王济面前晃了晃,淡淡道,“这便是。”
王济接过,打开一看,惊呼:“怎么是他?”
徐鸿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示意,轻轻道,“校尉大人,此事本不该让您知晓,不过若是您举关倒戈,您便是我大汉之功臣,且您与这位大人的公子也是世交。日后皇帝陛下少不得劳请您出面斡旋。所以在下才斗胆,将这个交与您过目为凭。”
王济沉默了好一阵,低下头:“我信不过你。”
徐鸿哈哈大笑:“校尉,您说笑话了。我知道我臭名在外,中京豪族之间肯定把我传得无比龌龊是吧?可你也该知道,在这里我也只是个使者罢了。你知道陇山以西那些军马是谁所统帅么?那是我大西北凉州牧亲自前来此地。有他一诺,您还担心什么呢?”
王济踌躇了好一阵,咬紧牙关,怒声道:“既然如此,那为了这一城的将士的性命,我愿降!”
……
关门洞开,凉州牧马志仰头望着那些丢弃武器沮丧至极的走下关城的魏军士卒们,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欣慰。他扭头望着身侧的贾疋,低声道:“你去告诉刘渊,传令下去迅速通关,进兵关中。”
“遵命。”
……
炎兴二十四年,夏初,四月十四日,萧关守将王济举城降服汉庭。在这天,杜预刚刚从长安取道五丈原,正打算赶往大散关。四天后,在得到大散关和萧关两关陆续叛变投降汉庭,汉庭大军业已通过两关进入关中的消息,杜预仰天长啸随即昏厥倒地。至此整个关中就像一个没了衣服赤身裸体的歌女乐妓任由汉国采撷。
节六:虎豹
初夏时节,扶风郡最东侧槐里县,数以百计的汉军骑兵在这开阔的关中平原纵横驰骋。
“杀呀!”
穿着最好的南中犀牛皮甲,杀虎皇子刘虎挥舞着长铩,骑跨着最优良的大宛名马,挑翻了又一个满面惊恐的魏军士兵。这些近些年来随着马隆文淑等部袭扰乌孙所辖领地疆域渐渐获得的优良坐骑已经被完全配置给了大汉最精锐的虎豹骑部队,因此当刘虎一马当先的时候,这只曾经为大魏帝国建立树立无数功勋的劲旅如今便全部跟随在刘虎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