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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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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书籍名:《灭晋》    作者:刘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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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司马攸被迫放弃汉中时中京险些出现动乱,连中抚军都有意乘机发难。虽然在朱眉提醒下,王氏及时搬请王元姬出面,接着又在王元姬穿插下,劝请羊徽瑜帮忙。不过,这两位司马攸的母亲们到底是妇道人家,她们能作用的更多是其母族王氏、羊氏两支。说到司马家,还是得太傅这等老人出面。有太傅出面说话,司马炎便没办法博得族中子弟支持,也只能灰溜溜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呆着。

太傅是司马家的栋梁和真正的首领,所以像这种大事情王元姬哪里敢瞒着不报呢。

……

魏景元十一年夏,晋公司马攸侧室朱氏被查有身孕二月,至冬末,生一子,太傅司马孚特别赐名为骏。这已经是让人感到意外了,更令所有人大感奇怪的是,司马攸大妇王氏也对这个孩子好得出奇,待遇与自己亲子司马冏相等。而且司马昭遗孀王元姬也时常亲自抱起此子,以示恩宠。

自那之后,整个大魏几乎连平民百姓都知道,晋公司马攸有一名美艳绝伦到超出常人想象却又奇怪的极其得到家中两名王氏女人宠爱姓朱的妾室。



苍茫白露,萧萧冬日寒水。老者拄着拐杖,眯着眼凝视着北方寂寥的旷野,低耳垂听那遥远的若隐若现的韵律鼓章。芦苇摇曳,寒水凄凄。冷风传颂着更加飘渺幽幽的歌声。

“喝!”

老者长长一叹,抚摸着飘到眼眶前遮蔽了视线的头发。那头发斑白如雪,早已宛若银丝乱缕。身躯更是在这瑟瑟寒风中显得那样的单薄虚弱,仿佛巨浪中苦度的小船,勉强支撑而已。

“大将军,还是早早回营歇息吧。”

亲兵们胆战心惊,尽管此刻有所意外未必会要他们连坐。可谁都知道帝国的六七万大军皆维系此身,若是老者倒下将会发生什么……单想想都让他们感到恐惧。

可老者非常固执,依旧矗立不动,只是凄凉的望着远方那遥远到仿佛埋在芦草间那几乎不可见的城市。

那座城市的名字叫合肥城。多好的名字,多好的城市,多么辽阔富饶的土地,远远赛过帝国那些位于江南却异常贫瘠而狭窄的土壤。

何况再北方就是中原。呵,富饶的中原。可是……

眼睑间泪滴大滴大滴滑落。

这让那些亲兵更为恐慌,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老者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无声的哭泣着。

“大将军,陛下不肯北进,恐怕也是有深谋远虑过的。”吾彦说。

老者向吾彦瞥了眼,那充满泪水的双眸渐渐变得犀利而冰冷。吾彦十分惶恐,慌忙低下头。

“深谋远虑,什么深谋远虑?”

老者怒气冲冲,可他当想接下去继续斥骂时,却看着吾彦满脸尘土烟色,即将脱口的怨愤便被硬生生堵截。

长长的沉默,幽幽叹息。好久好久……

“是我失态,不该怪你的,”老者仰望着远方尽可能用平淡的口吻说着。

不怪他,那该怪谁呢?吾彦缄默无言。是怨恨吗?

应该是吧。

面前的老者为帝国也算费尽一生心血,年轻时奋战不休,从庐江转战荆州,又从荆州转战扬州。举凡事关帝国生死存亡的关键战役,该参加的都参加了。即便在十几年前那场并不光彩的事件上扮演了并不光彩的角色——那是一场帝国皇室内部纷争,结怨的双方都流淌着孙氏一族的血。而老者介入了,他帮助皇帝铲除了那位叱咤风云煊赫至极的皇室近支,并藉由此获得了皇帝的眷顾宠爱。

大将军加左右都护。

这是对老者忠诚的犒赏,后来更是假节领徐州牧,统领帝国江淮前线。那时老者便已然位极人臣,即便是帝国如今权势熏天的丞相濮阳兴,在老者面前也只能屈居次位。

这样一位老者,为帝国忠心耿耿守卫北方疆域十余年,一心祈望的也仅仅只是那看似简单甚至愚蠢的单纯欲望。

开疆扩土,名垂百世。

但现在,一切的一切都让那份措辞严厉的谕令断绝了。

“解烦,马闲,”老者一边念叨着一边流出浑浊的老泪,“这么多精锐部队都划拨到老夫帐下,老夫从来没有过这般充足的军马,若是此刻北伐,休说合肥关必克,就是剑指中原亦非难事。”

剑指中原……有那么容易么?吾彦不敢说,不过,他知道也许此次并非虚言。老者麾下现在所统帅的都是帝国最最精锐的部队,虽只六七万众,但平灭区区一座合肥关城,又有何难。

只是打下关城之后呢?

进取中原,呵,其实谁都知道,帝国与帝国的死敌之间有多么大的悬殊差距。帝国坐拥州四,郡四十三,户五十二万余,口二百二十万,地方数千里。这种规模或许听上去甚是吓人,可敌国呢?

别的什么都不说了,口九百至一千万。

四倍半。大致上除了那所谓的疆域,其他都是四倍半比一。

若非帝国拥有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水师,若非天堑相助,若非北人不擅长水战……

“大将军,您还是早早回营休息吧。”吾彦说。

他不想泼老者冷水,只是不得不如此。这位老者一心求胜,祈望着能在有生之年建立不世功勋,也许能若帝国那几位建立元勋的名臣般留名千古,可是,以帝国的国力,要是只为拿下合肥,只为剑指中原一时快意无视精锐折损,那以后呢?

也许张悌说的在理。

现在的汉已非昔日的汉,无论军力还是地理方位,都已经可以对帝国构成相当的威胁,何况汉庭如今的君主正当其年,野心勃勃自不用说,那股子不顾天下士人谤议,不顾百姓凄苦,乘着这种大灾之年发动战役的魄力和胆略就足以让人心惊胆寒。

像这样的邻居或许还是让他消磨一些力量气势比较好。

吾彦尽可能用他所能想到的委婉语气劝说,以免勾起老者的不快,只是老者哪里听不出他的言外意呢?

“坐山观虎斗,好一个坐山观虎斗!”老者怒喝道,“说得容易,老夫知道那黄口小儿尽想这些美事儿。但我问你,汉中离我江淮多远?我军探马将战报传来又要多少时间?我再问你,汉中战报是先抵达我吴国还是先抵达逆曹?坐山观虎斗,呸!愚蠢,一厢情愿的蠢材!亏他也是陆伯言之后!”老者气喘如牛,吾彦哪敢顶撞,只能低着头,耳边依稀能听见老者凄楚的哀叹:“我吴国怎会落到这般田地,举国尽是些缺少谋略之辈,大都督啊、大皇帝陛下啊,若是您二位在天有灵,应该托梦给小臣哪!”

老者失声痛哭着,而吾彦只好狼狈的转身离开,返回三里之外的先锋营地。

穿过那些正无聊练习箭术武艺的士兵们阵列,看着那些早已被长时间滞留消磨殆尽的士气的军士们,吾彦无言。他径直走向其中一处规模稍大,且士卒进进出出的营帐,在那里,他看到正忙得满头是汗的张悌。恰巧,张悌抬起头似乎是想嘱咐身边的士卒整理竹简,两人对视了眼。

“怎么啦,看上去这么奇怪,又被骂了?”张悌问。

吾彦很缓慢的点了点头。

“这位大将军啊……”张悌显得很无奈,“脾气真拗。”

“大将军年事已高……”吾彦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可惜得很,话到嘴边又变成轻轻烟缕。

“老人家心气儿倔强再所难免。”张悌倒是很好说话,看上去也很和悦。只是谁都知道这位出身襄阳的帝国名士以真知灼见闻名,就是吾彦以前的上官,那位如今官拜司马渐渐有取缔濮阳兴,成为下一任丞相的男子也十分的钦佩张悌的远见。

“可是,大将军说的也是啊。”吾彦把老者的担忧又复述了一遍。

张悌揉了揉额头,想了下,淡淡道:“这个问题司马大人应该也想到过的。若我没猜错的话,大司马应该不会等到汉中战事大定才下令我军出击,至多也就是让汉军在汉中再折损个七八万人就出动吧。”

“能拿得准吗?”吾彦问。

“应该没事儿,”张悌说,“我依稀听说过我们曾经多次派人查看汉庭各种情报的。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口能凑出多少军力,皇帝陛下应该大致上有数。尽管这么做的确有些有悖道义,但你也知道,汉庭那位皇帝陛下也是个不守道义的主儿,若是我军一味为他们夺取汉中折损太多兵力的话,搞不好他未必攻打北方反而会对我吴国窥视攻战哩!”

吾彦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应该不会吧?”

“为什么,因为我们是盟友?因为他是孙夫人之孙,因为他体内也留着我们大吴皇族的少许血液,所以就理当对我大吴感恩戴德?算了吧,对这样一个以屠戮和陷害各种权谋之术起事的君主,还有什么事他不敢做的。”

张悌对刘武的看法很糟,不过一开始据说很好。多年之前,当魏开始对汉发动战役起始,他就曾预言魏定将灭汉。而汉偏偏逃过一劫。那时候,吃惊过度的他对这个不知道为何阻止了一场本该出现的大崩溃场面的汉庭男子充满了好奇。只是随着越发深入了解那个男子的事情,张悌也对那个男子的行止越发不屑。尤其是滥杀无辜以及以利、势、虚情假意等等各种手腕笼络控制部下极其的不屑。在这次汉国借着大灾之年强行发动战役后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若天下落到此等功劳熏心无耻阴狠之辈手中,我等须向这等人俯首称臣,我辈安可有丝毫尊严可言?”张悌说。

“可是……”吾彦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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