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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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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书籍名:《灭晋》    作者:刘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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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治,等晋公驾临后你我的使命便算结束啦!”

是的,司马攸一但带领援军和大量粮草进入汉中,除非汉国皇帝昏聩无能,否则汉军只能退兵的。想到这儿,王濬总算松了口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都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搅扰他的心灵,让他无法安适。

“到时候再说吧。”他说。

贾充面色微沉,却还是灿烂的笑着,直到转身离开。当贾充告辞离开粮仓后不久,一名小子走了过来,在他耳边耳语。

贾充阴晴不定,疑惑的望着那人:“此话当真?”

“真的。小人亲眼所见,那个惨啊……啊呀,小人都不敢多想。”

“怎么可能的?”贾充喃喃低语着,“怎么可能哪?羌胡难道傻了吗?竟然会这么温顺的跟着汉国,侵扰我国。天啊,就算汉国西北肯提供给养草料粮秣,羌胡跟那些下贱无耻的河西鲜卑一般愿意跟随汉部行事,可是关中处处大旱,道路坑洼难行,皲裂地面如何能通过大量车辆?就是战马也很难疾驰。他们从哪里进入进出啊,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可是,这是实情啊!首领。”那小子恳切的说道,“关中真的遭到了羌胡的进犯。”

“不可能,怎么可能,关中的地面皲裂那么厉害,军队如何快速通过进入?粮草车辆也很难进入。怎么可能,怎么……”贾充焦躁不安的扭头四顾,指着皲裂的地面道,“汉国难道是神兵天降吗?你看看,看看,你试试看,看你怎么跑!”

“首领!”

贾充闭上眼,喘息了几下,似是在调整情绪,之后,他道:“这关你什么事儿,是我失态了。”

“首领心里烦,小人知道的。”那人温顺的说。

“哼,知道就好。”贾充道,“我知道外人看我,都视我为恶贼。没错,我是干了许多大逆不道的事儿,但这也是为了我贾氏一族的兴旺和富贵荣华。只是我实在没想到,为什么这几年里我怎么一路不顺呢?先从荃儿开始,我好心好意向司马昭自荐,结果却被拒绝了。后来我便一心指望司马炎那小子能接手大位,希望能分一杯羹,没想到还是漏算。哎!”

荃儿是贾充的长女,是贾充前妻李氏所出,李氏是李丰之女,长得十分美貌,所以女承母容,也是美丽非常。不过很可惜,也不知道司马昭到底听谁说的,考虑到贾荃之母是李家的女儿,而李丰是被司马家斩首的,所以司马昭最终放弃了与贾家的联姻,转而与王家亲上加亲。

为此,贾充心里一直耿耿于怀。

“首领,现在怎么办呢?”

“哼,能怎么办?就那点粮食还想继续打下去吗?司马家那固执的小公爵这次要吃大苦头了。”顿了顿,贾充又道,“不过这样也好,汉国与羌胡勾连,为了保住关中,我大魏只能壮士解腕。这也算师出有名。反正汉中这地方我国守备不便,丢了就丢了吧。”

贾充说完,他身边那小子唏嘘感叹:“可是仗打成这样还要退却,真不甘心啊!”

“哼,有什么不甘心的?”贾充道,“幸好老夫警醒,我贾家子弟损失并不多,果然还是石苞那老东西滑头,哼!”

“不过那老东西也没讨到好呢,”身边子弟帮腔道。

“是没讨到好,他不想在西北自讨其辱,更不想损失自家子弟,或者应该说,他压根不想到西北。好好的镇东将军不干,去那破地方,他有病么?”贾充狞笑道,“他对先代晋公极为不满,暗中释出浑身解数。虽然先代不知道到底为什么石苞会突然一病不起,可先代何许人呢。”

石苞没有在战后立即遭到贬黜,但还是被移植到空职上,明升暗降。不过不管怎么说,他的家族子弟在西北大战时几乎没死一个。其子石崇在西北大战后依旧官运亨通,如今转职调入中京更是如鱼得水,眼看着前途一片坦荡。而石苞本人,经过一段时间的冷却,尤其是先代晋公司马昭的死和新任晋公司马攸接手司马家族事物之后,石苞当年那近乎捕风捉影般的消极懈怠事件早已被人遗忘。也只有贾充这等先代心腹近臣才知道,但这有什么用呢?司马攸对司马昭所亲近的臣子并不买账,像贾充就乖乖选择了前往豫州,远离中京。

所以据谣传,司马攸正在考虑将石苞重新调配到扬州为将,巩固扬州方向的防务。

“太奸诈啦!”那子弟气愤道。

“没什么可说的,”贾充道,“毕竟他原本当镇东将军好好的,为什么莫名其妙把他往西北调?哼,也怪先代听信谗言,竟然相信石苞有反意。不过,这就像当年誓死效忠大将军的诸葛涎一样啊!我们是先代的重臣爱将,可也是先代的忧患。要是不能处置好我们,那先代能放心走吗?”贾充呵呵笑着。

那子弟沉默了。

“好啦,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告诉子弟们,收拾辎重军械,准备走吧。”

“首领!”

“我知道你怕什么,不过,你看看那边。”

贾充指着远处一个撒腿向自己方向狂奔的男子。但这个人显然不是冲着贾充来的。

“啊,这么快?”

……

炎兴八年一月十三日拂晓,汉寿城,汉庭皇帝临时驻跸之处。

马蹄踏碎寂静。喧嚣的叫喊将睡得迷迷糊糊的人们一个个吵醒,之后,所有人都在欢笑,甚至无视宫廷不得喧哗的禁令。这让马韫极其不满,他立即让禁军前去呵斥。可是那些禁军们在接近那些人之后,竟然很快也加入大笑的行列。

于是,刘武醒了,但不是被吵醒的。他睡得一向死沉,所以是被马韫推醒的。

“汉威,汉中光复啦,汉中光复啦!”

望着马韫手里送过来的军报,刘武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眼角微微湿润,却什么都没流下。

“汉威,你怎么啦,汉中已经光复,你应该高兴一点啊?”马韫小心翼翼劝道。

应该高兴,可怎么高兴得起来呢?

他一心要夺回汉中,在汉中沦陷的那天起便发誓要为汉中流干最后一滴血,可是真的夺回汉中时,他甚至一滴血都没流,这还是其次,他在这繁冗的政务中跌滚,用尽了机谋算计,才统合了蜀中豪族支持,赢得一线生机。可是想到那些战后注定失去丈夫和父亲的孤儿寡妇,想到那些死在战场上肚破肠流的亡者,更想到那个一直与他为仇,固执得要除掉他的阿谌……

“汉威,我知道你心中为死难的军民将士们难过,但现在既然是我们胜利,就是我们的大好消息。你身为帝王,若是你闷闷不乐,将士会感到扫兴的。”

刘武沉默了下,眼神渐渐刚毅。

“朕要去南郑。”

“遵命!”

炎兴八年一月十三日,刘武得知消息,留在汉中的魏军已于昨日起,开始向荆北和关中方向撤退。这场战役的最后纯粹是一场监督离场的荒诞剧。虽然霍俊在得知南郑府库中近乎空空如也的事实后,有意乘胜追击。但姜维以王濬、羊祜、贾充等将并非庸才,恐之后有所埋伏为由阻止了。尽管霍俊极为不甘,可是当刘武抵达时,一切已为时太晚。魏军已经带着他们的军队和少许百姓离开了。

到炎兴八年一月末,汉军收复整个汉中绝大多数城池,只有一些比邻荆北魏兴郡的城池仍被魏国军队死死把守。

不过,有个奇怪的小插曲,霍俊在进入南郑后本是快乐得不行,突然有一天从街上返回之后变得沮丧。

……

炎兴八年一月三十日,阳平关。

刘武坐在当年自己身为护军时卧室之内,召见了自己的老部下。

“真没想到我们还能在这里见面,伯逸。”刘武温和的凝视着面前那男子。

“是啊,将军,”霍俊回答得没精打采。

“汉中拿回来了,你应该高兴吧?”

“将军,您召见我,就是为这样事儿吗?”

刘武沉默了下:“不是,我是想通知你。明天,我要去兴势山。”

“是为弟兄们移葬?”霍俊问。

刘武点了点头。

霍俊眼神一黯,嘴唇翕动,似乎有话想说,却不敢说的样子。

“伯逸,想说就说吧,我不怪你就是了。”

可是霍俊还是不想说,直到刘武再三迫问,才吞吞吐吐道:“将军,其实这种事情连我听了都觉得可耻,告诉您实在是不合适。”

“可是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刘武道,“说罢,到底什么事儿让你这些天一直怏怏不乐。”

霍俊沉默了下,道:“将军,您听说过什一格杀那件事儿吧?”

这个刘武如何不知?他甚至知道霍俊在那个士卒自尽伏法之后是他用战袍将那颗头颅抱起,亲自带军攻城这次最终一鼓作气拿下阳平关。

“那个人是南郑人,从汉中沦陷之后就被迫跟他的妻小分开了。后来没办法,只好在蜀中重新娶了个女人,生了个孩子。我答应过他要带他的头回南郑的。我想,要是我将他的头送到他妻儿那边,多少也能安慰安慰他们家人,要是万一他们家全死了,也好将他们合葬,省的做孤魂野鬼。”

刘武缓缓问道:“你应该做到了吧?”

“是啊,”霍俊沮丧至极道,“做到了。”

“家人还活着,对吗。”

“妻子还活着,但那个人的儿子却死了。”

“是吗……”

“而且糟糕的是,那个人的儿子,据说生前就在阳平关城从军。”

刘武缄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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