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孤烟披衣坐起,走到依窗站立的夫君身边。
卫冷回头,淡淡道:“还没睡?”
孤烟笑道:“这话该是我说才对。怎么还不睡?”
他不语。
她猜测:“为了惜儿的事情?你不喜欢书儿。”用的是肯定句,她知道,他一向不喜欢大漠,连带的也不喜欢书儿。
果然,提到裴彦书,卫冷终于有了反应,冷道:“不学无术,诈诈呼呼。”
孤烟忍不住一笑,他对书儿的评价还真是一针见血,不过,“我想,书儿是怎样的人,惜儿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在外人眼中,书儿就算有再多的缺点,那必定都不是全部。否则,为何惜儿会喜欢?
卫冷皱眉,显然也很想不通,惜儿向来独立聪慧,为何会喜欢那样一个人?简直一无是处,连娘娘腔的长相都很讨人烦!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沉吟半晌,试图判断原因。心中已有些懊恼,当年就不该让惜儿来学医的!惜儿生性冷淡,很难得接触什么人与事物。大概除了大漠这个不正常的儿子,就没更多接触过其他异性了。没有比较,自然无从选择。
孤烟笑叹道:“不就跟我们一样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卫冷脸色一沉:“怎么会一样?我们……当然不同。”
“是,总不会全然相同。可是,当初我想与你在一起时,大漠也并不答应,她认为我是在赎罪,弥补过错。”孤烟微笑,伸手抚平夫君眉间郁结,“你不必这么多年仍耿耿于怀的。大漠那样说,也是担心我。只是,我自己很清楚,喜欢与愧疚是完全不同的。”
“卫冷,我喜欢你。不管旁人怎么说,我坚定自己的心意。而惜儿是我们的女儿,你难道不相信她吗?她已经长大成人了,知道怎样分辨和处理自己的感情。”
卫冷未开口,神色间却可见松动。
孤烟柔声道:“我知道,你一直觉得对惜儿心怀愧疚,觉得没有尽到父亲照顾她的责任。那么,我们不是更应该尊重惜儿的选择吗?毕竟,在她最需要关心与呵护的年纪,陪伴在她身边的并不是我们。除了惜儿自己,没有人可以替她决定,谁是对她最好的,谁又是她最需要的。”
卫冷面朝窗外冷月,凝目无声。半晌冷冷道:“要是他对惜儿有一点不好,就算是大漠,我也绝不会讲情面。”
孤烟笑道:“你放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恐怕第一个不放过书儿的,就是大漠。”
卫冷冷哼一声道:“我怒气定甚她。她若折他一肢,我定打断其他三肢。”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昨天的一章,我们家这个破网!!昨晚死活都登不上了!
然后有这么个消息,我今天下午要去南京~~最早的话周五会回来,迟的话周日。所以这几天就不会更了。
廿玖
同一时间,另一厢房。浑然不觉自己正被挪作话题的某人,显然心情极好。多年夙愿终于得偿,心情很难不好啊!
坐在她对面的夫君,一贯温和儒雅,连无奈都无奈得很优美:“小漠,你要傻笑到什么时候?”
她瞥他一眼,心情很愉快,所以并不介意这种在她看来很愚蠢的问题:“当然是笑到——我不想笑为止。”
知道他这娘子有多随心所欲,他实在怀疑她会一整夜地这样持续傻笑下去,裴映风叹口气,决定主动出击,把话题引到可以正常交流的层面上来:“我知道你很高兴。我也很喜欢惜儿,她若能和书儿在一起,那是再好不过了!不过,卫将军那边……”
这个名字终于成功地引起了大漠的关注,她很快不悦地从喉间“嗤”了一声,眼鼻朝天不屑道,“谁理那个死冰块,阴阳脸?他要有这个胆子敢阻我们家书儿和惜儿的好事,我保证让他能滚多远就滚多远,一辈子都别想再回京师碍手碍脚!”
裴映风闻言长舒了口气,他倒不是怀疑她的能力,不过……“小漠,卫将军好歹是惜儿的父亲,我们还是找个机会与他谈一谈为好。”可以想见……必定是场持久之战。长着眼睛的都看得出,卫将军一向不喜欢书儿。
大漠看他微微皱眉,有些许担忧的样子,不禁笑道:“映风,你担心什么呢?我跟你打个赌如何?就赌明日,卫冷这家伙一定对亲事没有异议。”
裴映风微讶看她,她挑眉,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怎样,赌不赌?”
他顿时放下心来,柔声笑道:“好啊。赌什么?”
大漠瞪着他,良久一摆手,不高兴道:“算了!跟你赌最没意思了!”他还没赌,脸上就先写了个“甘愿认输”!摆明了明知道会输,为了让她高兴还是故意答应。扫兴死了!
裴映风微微一笑,“小漠,你跟卫将军老是水火不容似的,倒也了解他。”她为人最狡猾了,每次拿来与人打赌的事情,必定是十拿九稳的。
大漠顿时像被人踩了尾巴,跳起叫道,“谁要了解死冰块!哼!”
裴映风嘴角噙笑,想起当务之急,转念道:“那……既然卫将军没有异议,是不是要趁着他与苏姑娘在京,商量一下婚事?”
他说出这话,原以为以大漠急切的性子一定会立即附和,谁知道她却一反常态沉默了一瞬,缓缓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到成亲的时候。”
裴映风讶道:“为何?”
大漠抿了抿唇,忽而烦躁地一捋头发,站起来在桌边转了一圈。转完一圈又一圈。
裴映风也不明白她突然之间在烦什么,便只静静地看着她走来走去,她很快转累,像尊石像一样杵在他面前,脸色青紫交错难看得狠。他安静看着她,她忽然用力皱了下眉头,忿忿道:“欲速则不达!”
他了然:“你是说,书儿与惜儿?”
“不错。” 大漠复坐下,脸色难得懊恼,“是我先前逼得太紧,适得其反。”她很少犯错误,更少承认错误。而且,这个错误还是关系到自己至亲的人……
裴映风看她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说着承认错误的话,心中心疼又好笑,伸手握住她手,柔声劝道:“你也是担心他们而已。他们都明白的。”
大漠倒也没花太多时间在懊恼过错上,反思并迅速找到解决之道,这才是她为人处事的行动准则。她略一沉吟道:“从今日起,我不会再提一句与婚事相关的话。”
“这样……又会不会太过一点?”虽然逼得太紧是不好,但婚姻大事毕竟要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两个孩子已经两情相悦,也就走个过场而已。他们却又忽然不闻不问,这样并不妥当吧?
大漠趴在桌上,显然主意已定心情也随之转好,懒洋洋道:“有何不妥?你什么都不必想,只需跟我一道耐心等着。”
“等什么?”
“等着……”她眼角一挑,阴险笑道,“等着书儿自己来跟我们提婚事!”她倒要看看,那个臭小子能忍到什么时候!
裴映风一楞,“这……”书儿的迟钝他这个当爹的最清楚,若要由着他的性子,要等到何年何月?他是不介意,可不能耗着若惜一道等啊?
大漠如何看不穿他心思?笑嘻嘻扬起三根指头:“三个月,绝对不超过三个月。”她也懒得跟他打赌了,其实……老是赢也没意思。
“你这么有把握?”
“十成。”
裴映风颔首道:“那好吧。我也不提就是了。”
大漠静了一刻,突然道:“明日我们要与孤烟一道上路。”
裴映风骤听此言,难掩惊讶:“我们要去塞外?!”
“不错。”她伸指无聊扣着桌面,漫不经心道,“我答应过风见澈,不与太子为敌。”
“你……”朝堂上的事他所知不多,不过也知道她向来很反对当今皇上立皇兄遗腹子为太子,所以皇上才会要她当朝立下誓言,绝不与太子为敌。
不过以她的个性,绝不会乖乖受缚于誓言。
“你一直暗中相助四皇子?”他虽然是询问,但心中已有充足把握。若她心中无愧,为何要远走避嫌?
“不错。”她承认得相当爽快。虽然从不在他面前谈起朝政,但只是没兴趣提而已,倒也没有故意瞒他避忌的意思。
“那……你如今出走避嫌,可是朝中要起大变?”他想到一处,忽然变了脸色,“难道四皇子……”
大漠淡淡道:“我告病回乡,朝中的事情,短期内都与我们无关。”
他沉默,确实,朝堂的事情也不是他能管的,再说,她自然心中有数。“那孩子们留下来会不会有危险?”
她抬眸瞪他:“你以为呢?”
他讪笑,知她断不会让他们陷入险境,但总是难免担心不是?
“你若不放心,也可以留下来陪他们。”她斟酌道,分析情况给他听,“丞相府不可能举家搬迁,我无理由向风见澈和那帮子老顽固交代。而且,如此也会让老四生疑,嫌隙一生,日后就很难弥补了。不过,我虽有把握,你若留下来,总会更放心些。”
他寻思一阵,还是道:“不必了。我信你。”她说无事,他一定信。
大漠盯着他,许久忽然伸手摸上他面颊细细抚摩,嘴唇一勾邪气笑道:“是信我,还是舍不得我啊?”
裴映风任她戏谑,浅浅笑道:“皆有。”毕竟他们成亲数十年,从未分开过的。若是几个月没有她的生活,他实在想象不了。
大漠微眯眼,半晌闷道:“无趣……”悻悻松手。记得刚认识那时,她一逗他,他就脸红。